“铅笔胡同”留住原汁原味的北京

发布日期:2008-05-23 0:00:00 来源:

“铅笔胡同”留住原汁原味的北京 中国青年报 特约撰稿 丁杨 五一“小长假”最后一天几乎整日在下大雨。下午雨稍停,北京西北角的圆明园单向街院子里自各处赶来不少人,为的是听况晗说说与北京胡同有关的故事,看看他用铅笔记录下的胡同、行人、树影与初雪。画上的景物在不可遏制、隆隆作响的城市化进程中显得如此脆弱,有些躯体尚在却被改造得没了魂,有些早就面目全非无迹可寻。 居京多年的江西人况晗讲话仍有浓重故乡口音,但不妨碍这场对谈中的观众由他的叙述感受其内心对北京胡同的复杂感情。他既非老北京,对胡同自然不会有伴随成长的依恋,更多是以外来者的眼光,用艺术家的视角去观照一座八百年古都最具生机活力的民居遗存,为这份仍然活着的历史日趋瘦削而扼腕而动笔。他说“胡同是最大自然的产物,自然的东西是最美的”,他认为每一条胡同除了建筑之美还有更重要的历史印迹和人性的烟火味、自然的灵动光芒。胡同在他心里是有生命的,这些年来他就试着用铅笔把胡同的生命留在纸上。短短两个小时的活动显然无法满足现场观众对况晗其人其画,对北京胡同的兴趣和热情,不时的对话问答让交流延长了一小时。

今年3月,资深出版人张立宪把况晗的书稿介绍给了北京一家美术摄影出版社。这些出版社都觉得书稿很好,但又担心彩色印刷和选用豪华纸张后“成本太高,没法定价”。4月初,江西两家出版社联系况晗时,他的书稿已经被学苑出版社慧眼相中,将于奥运会开幕前夕出版。 19年前,况晗自南京师范大学毕业来到北京,和妻子住在北新桥附近的平房,有着亲切邻里之情和老北京韵味的胡同成为他每天早起写生的最好素材。最初他画水彩,因为北京冬天寒冷颜料和水常结冰而偶然开始用铅笔创作,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很多初见况晗“铅笔胡同”的人都会为这种画法厚重质朴的风格和丰富的表现力触动。那些静默北京一隅上百年甚至几百年的古老胡同,如今大多不复存在,他则为胡同重新构筑了另一重安身之所——用铅笔画胡同,侧重主题而非刻意雕琢技巧,老屋、木窗、门墩、杂货铺、爬山虎……惊人的记忆碎片在铅笔线条中拼贴、复原。他认为自己的画作历史性高于艺术性。“不管外界对我的画评价有多好,我很清楚那更多是北京胡同的好,人们被我的画打动,也就是被胡同打动”。

经过这些年用铅笔画胡同的过程,他已不是单纯的艺术家,还是北京胡同历史变迁的记录者,这份记录并非简单还原,还经过艺术加工。他的画作宏观上保持着胡同原有风貌,观者一望即知他画的是哪一条胡同,但在景物细节与光影明暗上,他加入自己的理解进行调整,令古老胡同在他笔下焕发出独特的魅力。 了解况晗的朋友都觉得他的性格和北京胡同有暗合之处——质朴、平和而不浮躁,时至今日,颇有些“不合时宜”。但也正是他个性中的“轴”才决定他慢工出细活的创作态度。如今,一幅铅笔画从确定素材到完成,差不多要花去他一个多月的时间。同油画、水彩以及国画相比,他执著其间的宽线条铅笔画很有些“费力不讨好”。也有画友劝他多画画油画,但他中了北京胡同的“毒”太深。他的右手中指磨出黄豆大的硬茧。他在名片上自己名字旁边印有“磨铅笔的人”字样,可谓意味深长。 “我觉得我走进了‘死胡同’,出不来了”。“最开始那段时间,很多胡同里的住户对我很反感,他们觉得我画胡同能赚钱”。随着北京旧城改造的步伐加快,拆迁力度也越来越大,这些被老北京熟视无睹的胡同迅速被推土机“蚕食”,人们的观念也随之改变。

“现在我去胡同里画画感觉就不同了。胡同里的居民会把我当成朋友”。 他曾选了四幅画作参加“我心中的北京”人文奥运主题展览,被评价为“这四幅铅笔画中的胡同才真正是老北京的感觉”,他听了比获奖还高兴。他的铅笔画风格淳朴、色调淡雅,画出了老北京的神韵,画胡同更是在画北京的城市气质,所以受到很多北京市民的肯定。他记得,首次举办宽线条铅笔画胡同主题展览那天,很多北京市民前来参观,有些上了年纪的观众是流着泪看完的。 在江西农村长大的况晗并未自家庭受到太多艺术熏陶,对艺术的感悟完全自发。小时候去放牛,闲着就用木头做手枪,连细节都做得逼真,惹得父亲发火。

他还喜欢在农具的木柄上雕花,要么就自己刻图章,这份对手工艺的迷恋延续至今。每年都会买上几斤上好的糯米自己酿米酒,品尝过“况记米酒”的朋友对其醇厚味道赞不绝口。他享受着酿酒的过程一如一条行将消失的胡同在他的笔下得到重生。 已经有五百多条北京胡同出现在况晗笔下,其中包括两百余幅成型的作品和一些速写,这将是一本图文并茂的宽线条铅笔画北京胡同主题书。特邀撰稿陆元的文字,连同他从去年5月到今年1月一张一张跑到曾画过的胡同原址去拍的今昔对比照片,共同构成立体而引人唏嘘的人文内涵。 他对于城市发展的方向和方式有自己的见解:“很多胡同里的北京市民并不反对城市改造和胡同翻新,但对具体的改造翻新细节有不同意见。那些老宅子的主人看到我的画,再看看他们现在的房子,眼泪就出来了。”

况晗自知端坐胡同一角写生的速度无法赶得上推土机“摧枯拉朽”的速度,为了尽可能多地为尚存但也许明天就消失的胡同留影,1995年之后他更多的是利用休息日跑到胡同里拍照,从不同角度,在不同季节的不同气候条件下。他积累了厚厚几大本影集的胡同照片,更多的照片分类放在盒子里,以他现在每月一幅的创作速度,还有上万幅照片没有画,“画到一百岁也画不完”。